上上禮拜
阿寶突然接到阿寶媽媽的電話
她說：阿公進了急診室，醫生說恐怕熬不過兩天
要阿寶快點回台中去見阿公最後一面
見某個人最後一面
不是出現在電影或連續劇
而是真的發生在現實生活
那感覺好不真實
阿寶請了假隔天要回去
結果早上阿寶媽媽打電話來說：要回來，但是不用趕了
…阿公當天早上走了
很遺憾的阿寶來不及見那最後一面
那天我們到阿公家的時候，院子已經佈置了靈堂，
阿公則是安置在客廳，用紅黃色的布蓋著，
好像高壽過世的人，就用這顏色吧，
看著微微顯露出人型的布面，
那不真實的感覺多了點真實
阿寶媽媽看到我們
哽咽的要我們跟阿公說我們回來看你了
我想，阿公或許真的還有知覺
自願義務幫忙念經的好心人，
正在幫阿公唸阿彌佗佛，
我們也坐下來一起唸，
這些不認識的人到處去幫人唸經，
他們應該會上天堂
阿公也會上天堂吧
台灣人的草根性格，赤手空拳打天下的那股勁
儉樸、勤勞這些美德，他們是發揮到了極致
我想我們這一代的小鬼
永遠無法像那樣吃苦耐勞
就像我始終無法了解有錢幹麻不花？
幹麻不讓自己開心？
這樣的想法他們是不會接受的吧…
上個周末是阿公的告別式，
週五我們就下台中了，
一到阿公家，阿寶媽媽就拿給我們一套純白色的衣褲，
是這三天所有的家人都要穿的，還包括喪帽、喪服等等
我才知道阿公的葬禮非常傳統，而且是選擇土葬，
聽長輩們的說法，似乎是週末要完成所有「做七」
大概是因為這樣，這三天從早到晚都有儀式，
早、中、晚誦經後請阿公用餐，
中間的時段，就是跟著師父唸佛經，
印象中有金剛經、法華經…等等
這也是我第一次真正的讀到佛經，
某些內容真的很發人深省
不難想像有人會鑽研佛法
每一次唸完經，
就是要燒紙錢，
所有的家人要圍著燒紙錢的籠子
用紅線圈起來，習俗是說怕別人來搶阿公的錢
週日，真正要跟阿公說再見了，
早上入殮的儀式，
讓我不由得想起電影「送行者」裡的畫面
專注、神聖、冷靜、安祥、莊嚴、細心甚至是溫柔的納棺師，
讓往生者恢復生前的模樣，引發一旁家人無限的懷念…
阿公換穿衣服時，可能是因為習俗，
所以並不像電影中，全家人都在旁邊，
阿寶說如果我不敢看，可以不要看，
我想可能因為我跟阿公不熟，比起更親的家人們
反而能夠接受看著阿公的衝擊吧
所以我也陪著阿寶在一旁看著
阿公入殮的時候，誦經儀式完畢後
大家要轉身不能正面的看著阿公入棺
其實我不知道這是什麼習俗
接著就是要輪流去看阿公是不是有躺正
鼻頭人中有沒有對在棺木中心
完成這個儀式之後
想到阿公躺在哪，心裡湧上好多感觸
有些不捨吧？雖然跟阿公不熟，
但常聽阿寶說從小帶他到大的阿公，對他真的很好，
也知道阿公是個很善良的人，
想到人死之後，就躺在哪裡，什麼也帶不走，
什麼家人愛人情感糾葛錢財地位，生前牽掛的、努力的
到這時候又算什麼呢？
阿寶反而很冷靜，只是一直看著房子、院子出神，
緬懷著小時候和阿公在這每一個角落發生的事
或許他腦中有許多身影和畫面吧
下午家祭開始時，
女眷們包括我，要從門口一路跪著進入靈堂，
領著我們的是請來類似五子哭墓的人物
一開始她哀哀切切的泣訴著對阿公的不捨
老實說有點詭異，因為她根本就是外人
但我這樣一路跪聽著她的內容
她說謝謝阿一輩子辛苦工作都是為了家人之類的
突然我好想念我自己的阿公
突然我也難過了起來
突然我也想哭
我心裡想，這樣真是濫情
但還是忍不住想到自己親愛的家人
最後還是以眼淚收場
阿寶很擔心的問我說你還好吧
應該是我要安慰阿寶才對呀
每一個家人都要跟阿公上香叩頭，
阿寶媽媽叩頭之後，我把她從地上扶起來，她抱著我一直哭，
看她這樣我也很難過，
不過阿寶說該哭的還是要哭，
發洩也是好的啊
家祭之後是公祭
因為阿公有七個小孩
加上有許多朋友親戚乾兒子女兒換帖的兄弟等等
還來了很多立法委員民意代表區長里長秘書長
有時覺得這些政治人物來拉票很無聊
但有時又覺得他們來了也蠻有面子
實在是很複雜的情緒
出殯的時候阿公的棺木是由人力抬著，穿過馬路後，再上禮車，
巨大的棺木沒有任何 cover
樂師敲鑼打鼓，成列的親人穿著喪服，
兩邊馬路的喧囂、等著穿越馬路的車子
就這樣直直接接的同時在一個畫面
看著阿公這最後的一程，
這一個時刻，也是好動搖我的心情…
到了墓地之後竟然下起了傾盆大雨，
說來也是很巧，
當阿公的棺木對準了要下葬的方位之後，雨就停了，
土全部覆蓋好之後，又開始下起大雨，
不得不讓人覺得很神
但也總算是圓滿的完成了阿公的葬禮
我總認為，喪禮其實是為了活著的人存在的
走了的人，老實說，他是卸下了痛苦，
喪禮對他來說其實已無知覺，
傷心痛苦的，是活著的人，
而喪禮是活著的人所能夠為走了的人做的最後一件事，
讓他們有機會彌補虧欠、懷念、追思….
隨著儀式一步一步的進行，
心情也一天一天的整理穩定下來，
整個儀式結束後，會平復許多
希望阿寶媽媽也是這樣
快快回復心情，好好的過開心的日子
經過了阿公的葬禮，對於人生又有新的想法
人生的意義之類的這種問題
我開始問自己
面對死亡這個人生必修的課題
目前我不會很害怕
也或許它感覺上還很遙遠
但不禁幻想起自己死後，我的喪禮會是怎樣的？
會像阿公一樣有這麼多子孫參與嗎？
我想是不會，因為我不會生這麼多小孩。
但人死後實在無法決定別人要用什麼方式送你一程，
當然我還是會私心的希望他們捨不得，
但是不要捨不得太久，一下下就好
唉~想這麼多幹麻~
到那時跨過死亡那扇門的我，還看不破一切俗事嗎？
豈不是白走一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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